看到许久未见的学弟发的朋友圈,里面有几张无人机镜头下巍峨的群山,他配文说:搞矿调的人,看到这些山居然也害怕。我很想打开评论故作轻松的嘲笑一番,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,陷入了往事和沉思......怎么会不害怕呢?多年以前,我和他一样,也曾站在这样的大山脚下迷茫过、彷徨过、害怕过。那时的我,也有着青涩的脸孔,有无限的力量,有向往的远方。明明浪迹天涯,却可以无惧无畏;明明一无所有,却向往皓月星辰。

---我,该以怎样的坚定不移,才能绘出风中摇曳的光影。

我曾写过许多的文字,用完过很多支笔,记录过一本又一本的矿点描述,却从来没有像这样记录过自己的地质生涯。记得那是第一次搞外省矿调,工作区地处怒江中游河谷区,南北皆是连绵的大雪山,矿区最大高差达1600米,驻地位于海拔3500米处。区内林深沟密,杳无人烟,经常是步行翻越了3、4公里的沟谷后才刚刚到达路线起点,碰到水流湍急的沟谷,穿越、绕行极为不易,每天的工作就在这样大大小小的沟谷之中,局部茂密的森林树枝盘根错节,还特别潮湿,伴随着腐臭味,很容易滑倒、摔伤。工作区最适合野外工作的是5月份到9月份,是工作区的雨季,常常一天几场阵雨,且多数伴随着闪电,有时还夹着冰雹。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,身体感官体味到的不仅仅是寒风中的坚守、不停歇的手脚、夜空中的背影,感受更多的是地质人在光荣使命下的坚守......

寒风中的坚守。冬日里的西藏林芝,平均风力可达6-7级。由于植被稀疏、地处山谷,不时就有一阵阵冷风吹过,空气中弥散着阵阵松柏的浓香,混合簌簌的冷风扑打在脸上,带起一阵阵的痛。每当“弹尽粮绝”、饥寒交加,内心里总会响起一个声音,那声音似乎是在鼓励,也似乎是在警醒,提醒我,必须坚守,无论环境多么恶劣,工作多么难干!

不停歇的手脚。到了野外,地质人的手和脚就不是自己的了,双手除了不停的敲敲打打,还得测产状、测高程、绘素描、赶记录......匆忙的脚步也是不敢停下来的,或许是湿冷的风让人抑制不住发抖的双腿。

夜空下的背影。雪山下的落日余晖将天空映照的格外清冷,帐篷里四处漏风。“吃饭了,吃饭了,吃完后大家再辛苦一下,加把劲,把Ⅱ号线最后一段跑了,要不然明天还要走回头路”。夜空下的踏勘之路,灯光闪烁,那一道道奔忙的背影和风中摇曳闪现的“湖南地勘”工作服交相辉映,显得格外耀眼......

---我,该以怎样的孤独姿态,才能听见远方亲人的呼唤。

矿产地质调查是个让地质人既爱又怵的词,它是最能让一个地质人快速成长的基础工作,同时也是最耗费体力的工作,每天翻山越岭十几、二十公里,写野外记录写到手抽筋是它的常态,项目工作手段繁多,地质、化探、物探、制图等各专业相互融合是它的难点。从事一线工作的十年里,大部分的时间都投身在矿产地质调查项目中,从技术员到技术负责,再到项目负责,我一边学习一边成长,一双双磨破底的登山靴、一个个打死结的断带地质包,还有那晒得泛黄的迷彩服都见证了我的艰辛和不易。慢慢的,我逐渐在一线工作上积累了丰富的经验,工作的效率也得到很大提升,可是成长的路上从来都没有那么一帆风顺,孩子出生的时候,我在野外,婚房装修的时候,我在野外,母亲住院的时候,我还是在野外。有一次妻子骑车摔伤在马路边,因为远离家乡没人照顾,她害怕地给我打电话,而我却只能在千里之外安慰,回家的时候,她本来满腹的埋怨,可是看着我晒得又黑又瘦的脸,想说的委屈话又咽进了肚子里.......

这就是地质人!我们常年在深山老林、鲜有人烟的条件下工作,上山踏勘,山高路陡,林深草密,毒蛇横行,野兽出没,稍有不慎,生命就可能受到威胁。

这就是地质人!我们常年累月风里来雨里去,风餐露宿,晴天一身汗,雨天一身泥,冬天吹裂嘴,夏天晒脱皮。

这就是地质人!人们当做风景的青山碧水,我们却熟视无睹,波澜不惊。而对我们来说最珍贵的,却只是普普通通的朋友小聚、家常便饭。

人们常说地质人太会享受孤独了,他们把孤独酿成酒,杯中是风干了的往事。我们却深深爱着这一行,哪里需要我们,哪里就有我们的身影。

我曾经跨过溪流,也登临山顶,看过无数次的日出,也倾听过多少回的潮鸣,但我不是展翅高飞的候鸟,我只是孑孓一苇,随风飘扬。我曾想写信告诉故乡:草木发芽的时候,就是我归家的讯号,只是,我从未把它写完。或许,我的故乡在那远方;又或许,我正是来自远方。生如芥子,心藏须弥,这无尽的山海,大概就是我的远方吧。

---我,又该以怎样的视角仰望,才能临摹你眼中的星河璀璨。

脚踏实地、仰望星空,地质生涯转眼便已过去了十一年。我终究还是没有写完那封信,倒不是害怕收不到回信,只是不知该寄向何方。字里行间,已不知记载了多少个如梦初醒的夜晚,也不知写下了多少个睡眼惺忪的黎明。我总是被笔下老地质人不经意间讲起的故事中那些善良、勇敢、无私、无所畏惧的前辈事迹所感染、所折服,为了新中国的找矿事业,他们前赴后继,以青春赴万丈理想,以绝不低头的倔强,接过万千热血的初衷。

前人栽树,后人乘凉。我们有幸生活在这样的时代,科技繁荣、文化繁茂、城市繁华,现代文明的成果被层层打开,可以自由去探索自己的兴趣,用更多方式去追逐自己的梦想。作为地质人,既然选择了地质这份职业,无论工作环境多么艰苦恶劣,无论内心曾感受过多少孤寂,我都应当满腔激情地去面对、去担当。多年的地质生涯,也让我敢于直面人生,勇于接纳平凡,始终心存希望,即便身陷生活的泥沼,也不会轻易丢弃内心的光芒。

承风骨亦有锋芒,向往皓月星辰初心不忘。“强国有我”的铮铮誓言言犹在耳,未来地质事业如何发展我不知道,但它定然会延续老一辈地质人挥洒热血换来的这份辉光,因为有梦则刚,因为有我,有我们!心中有火,眼里有光,将是新时代对我们最好的褒扬。(文/省城调所  谷文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