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调文苑|重上东山峰
日期:2025-08-13 11:0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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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七八年,历史的巨轮在改革开放的潮声中转向,华夏大地正酝酿着前所未有的生机。那时我刚满两年青工学徒期,在原省地质队 418 队一分队二号钻机(驻地为洞口县石下江煤田矿区)任职,终于盼来一次回石门探亲的机会。此行有两个心愿:一是到四0三队一分队探望在此工作的父亲,二是登上东山峰——那座藏在深山的秘境,始终牵动着我的好奇心,催我去揭开它神秘的面纱。
同行的是一位地质队子弟,正是芳华年纪,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活力。因年岁相仿,我们自然投缘,一路谈笑风生,她既是我的引路向导,也算作这段旅程的知己。沿途风光入眼,草木葱茏间,我们聊着地质人的故事,不知不觉便靠近了那片沸腾的山域。
彼时,石门东山峰磷矿大会战的号角刚刚吹响。山间随处可见忙碌的身影,有人打趣说:“远看像要饭的,近看像逃难的,仔细一看是搞地质勘探的。”虽是戏言,却道尽了勘探人的艰辛。为加快磷矿勘探进度,省地质局专门成立会战指挥部,发出“向磷矿进军”的号召。一时间,省内六个地质队、25台钻机齐聚于此,地质技术员、钻探工人、运输民工数千人组成的队伍,浩浩荡荡挺进东山峰,在南北两翼拉开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。
从此,“是那山谷的风,吹动了我们的帐篷……”这首《勘探队员之歌》便在杨家坪、风箱坡、鼓锣瓶、清官渡、南北镇等矿区回荡。歌声昂扬,驱散了山雾,也点燃了每个人的斗志。
那时的东山峰尚未开发,仍是一片洪荒。山势险峻,杂草没膝,人烟稀少得几乎能听见野兽的嗥叫。条件之艰苦,如今想来仍令人动容。但在地质队员眼里,“苦”字从不是退缩的理由:没有住处,就自己动手搭起油毛毡棚;缺水施工,就用一根根水管接力引上山;山里的蚊子凶如“轰炸机”,正如地质队“小文豪”在《黑色的金子》里写的:“一俯冲下来,皮肤上便留下密密麻麻的红包”。更有甚者,牛棚猪栏也成了栖身之所——楼下是牲口,楼上住人,年轻人却能在粪土气息里笑谈工作。
同行的青工讲起一段往事:某年岁尾年初,杨家坪的钻工们都盼着下山回基地过年,却接到队部通知:会战任务吃紧,不放假!常年在野外漂泊的人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坚守,大家索性趁着这几天抢装了17.5米的钻塔,又搬完一个工地,硬是挤出了宝贵的工期。
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。三年光阴在钻机的轰鸣中匆匆而过,磷矿勘探大会战终在欢呼声中落幕。地质人凭着智慧与拼劲,提交了一份品位优良、储量丰厚的勘探报告——他们真的从无路可走的深山里,踏出了一条通往宝藏的路。
如今想来,那些曾响彻山谷的钻机声、歌声,那些油毛毡棚里的灯光、牛棚楼上的笑语,还有原湖南省地勘局403 队“三八”钻机、408 队“五四”青年号钻机、418 队红旗号钻机的故事,都是那个年代最动人的注脚。它们是时代的强音,是地质勘探者的缩影,更是湖南地质系统永不褪色的标杆。
三十余载倏忽而过,当我再次踏上东山峰,当年的洪荒早已换了新颜。但耳畔仿佛仍能听见那首歌,看见那些在山雾中穿行的身影——他们用脚步丈量山河,用青春书写传奇,让这座大山永远镌刻着地质人的赤诚。(文字/雷鸣鸣 编辑/梅馨尹)